hanged red ball lantern

过年(外一篇)

腊月27返家,正好年初订的书柜等几件红木家具运到,不得不动手检点存放在老家的几千本书。挑挑读读,最后终于挑出了几百本归入新书柜,兴奋之情盖过了过大年。

冷暖自知

3/4/2018

今天已经正月十七,到正月十六,年也就算过去了。

不知何时开始,过年也就像平时过日子一般。春夏秋冬,天地之景四季不同,人生少壮老暮,不同阶段,过年的态度也大不同。少时盼过年,过年是真正的节日;中年怕过年,上有老下有小,有了种种照顾、种种平衡、种种应酬,过年也便成了种种责任;年纪大了,归于平静,也就无所谓过年过日了。

过年是童年最盛大的节日,有种种儿童专属的福利。我们儿时物资极度匮乏,为了切年糖,父母会很早储存红糖。到切年糖的时候,所储的红糖总会少去一些,我也总会长胖一点,大家心照不宣。有一年,到用糖的时候,居然所剩无几,搞得父母措手不及。幸好年关已近,躲过一场胖揍。我家年糖总会到年关将近时才切,祖母的口头禅是“祖宗上墙,开口吃糖”,这八个字经祖母用方言说出,非常谐调,很好听的。“祖宗像”挂到墙上,年也开始过了。所以,一听到“祖宗”两个字,就有说不得的无限欢喜。说是“祖宗”,其实也就是一男一女两张大像,据说正确的叫法是“像图”,我祖母教我们叫他们为“太公太婆”。看到家家太公太婆的相貌也差不多,但我父亲总说,我家这两张很值钱,是请到最好的画工用了最好的颜料精心绘制的,光金粉就用了多少多少,经这一说,再看周围邻居家的,确实觉得自家的太公太婆可爱多了。当时父亲说了具体的价格,也没往心里去,现在想知道,也没处问了。文革时“破四旧”,我家的太公太婆也就和别家的太公太婆一道被轰轰烈烈地“火化”了——阿弥陀佛。

过年于我们那一代儿童,还有一样专属福利,那就是新鞋新衣。过年前,普通家庭总会请上一位裁缝师傅到家中做新衣,师傅带上的她徒弟,两三人,做上几天,将全家人新年要穿的新衣全部置备齐全。我童年、少年时的新鞋,都是母亲亲手做的,记忆中,母亲每天晚上不是打毛衣,就是在纳鞋底,或者在做鞋帮,到年关将近时,就看到她天天熬夜“上鞋”了——将鞋帮与鞋底连在一起。母亲纳的鞋底整齐、细密,出的鞋样也很漂亮,总有许多邻里媳妇上门讨要鞋样儿。新年将到,将露趾烂帮的旧鞋一抛,新鞋一穿,顿时足下风光无限。

不知再过些年,七老八十,会是一种什么心态。不去猜测,到那时自能体会到的了。

年味淡去,大概是从儿子出国读书开始的。他出国后,没时间回家过年,家里的“年味”也随他出了国,一下子就淡了。后来,家父一逝,上下的“责任”都减了,过年也就“平静”了,一晃就“平静”了将近十年。

今年照例回老家过。腊月27返家,正好年初订的书柜等几件红木家具运到,不得不动手检点存放在老家的几千本书。书虽不多,但许多书一上手就勾起许多回忆,还有几本书,翻开就不太放得下了。就这样挑挑读读,最后终于挑出了几百本归入新书柜,日子也就到了大年三十。环视两个红木书柜中像士兵般整齐排列的书籍,顿生将军得胜回朝时的激昂;再看被新的红木家具装点的小小起居室,兴奋之情盖过了过大年。

这个年除了接待亲戚朋友学生来访和自己走亲访友外,过年的基本任务就是照顾好“两老”——老娘和老婆。平时在金华都是老婆烧我吃,过年全改我烧。除煮饭做菜,陪老妈看电视和请老婆品功夫茶也就成了最主要的功课。再就是姐夫、胞弟陪着打了几次牌。打牌是我在节假日的常规项目——茶、书、牌是多年嗜好,雅好还是恶习,都已积习难改,也不想去改了。在东阳未打过瘾,到安文丈母娘家的两天,也基本都在与妻子和她的兄嫂姐弟打牌中混过。他们轮番上阵,我则始终在场。不论胜败,这种精力颇为难得,也颇为之自得。

正月初七,回归工作状态,正式读书码字,这个年也算过完了。正月初十起个大早,赶回金华,或接待客人,或埋头书堆敲击键盘——家事,在过完了像过日子的十三天年后,又终于全还给了老婆,过日子的日子开始了。

缩胃(特别篇)

“而立”后身体变化最大的是一白一黑,一少一大。一白一黑,白的是头发,黑的是牙齿;一少一大是头发少了而肚子大了。

对日渐壮观的肚子,容忍了多年,容忍的结果是“肥头猪肚粗腿”,有碍观瞻,对不起观众不说,还严重影响身体健康。鸡年下半年终于忍无可忍,杀鸡儆猴(本人生肖猴),痛下杀手——减食缩胃。我的胃大,其来有自,都是当年食不裹腹惹的祸。用老家东阳的说法,我活脱脱就是“饿死鬼投生”,见不得吃的,一见到就两眼放光。那种情状,我在去年《姐姐,童年的那一抹亮色》中曾经坦白,不再赘述。后来有得吃了,就抱定了宁可撑死也不饿死的主意,大有先吃而后死不悔的英雄气概。食欲越吃越盛,胃越撑越大,终至于大腹便便。这是历史造成的,按理怪不得本人,但罪还得自己受。

网传笑话说,淘宝上看到一款减肥膏药贴,一个星期一个疗程,一个疗程能瘦五斤,无副作用,经济实惠,绝对有效!果断买了三个疗程,快递拿到手,不会用,联系卖家,问:“贴在哪儿?”卖家回答:“贴在嘴上!”笑话中也有真经,胃是嘴喂大的,肚是胃撑大的,倒行逆施,减肚腩就得缩胃,缩胃就是管嘴。

管嘴半年,初见成效,体重掉了10斤,腰围缩了2寸。而年是嘴的节日,过年管嘴简直惨无人道,特别是对我这样饿死鬼投生者来说,是惨绝人寰的事。幸好,在妻子和秤的严防死守下,居然“皇袍披身”,风光加冕为“减肥之王”。不管什么王,是王就好——国人喜欢称王,也喜欢奉王,这可能也是历史遗产,鲁迅深知,也相信“你懂的”。

如果论功行赏,有功者妻与秤,每天“过磅”“过目”:稍轻,喜形于色;微重,则批评与自我批评。终于走出了辛辛苦苦12月,过年两周重3斤的怪圈,不重反轻,春节期间成功减重1.3斤,巧的是这1斤3两,却是一个节点,让我从多肉型(肥胖型)摇身一变而为“肌肉型”。得意之余,戏撰戊戌元宵联曰:肌肉男家兴,苗条女室宜,横批捡诗经句“宜其室家”,记之一笑。

突然想起“少食多餐”的俗语,民间有智慧,这四个字实在可供一众餮友书之座右,以励缩胃。